【岩之物语】（7）

作者：銀鉤鐵畫
2023/04/27

　（07）

　　文二十二年西历1553年美浓富田郡正德寺

　　「呵呵看来尾张的诸位豪杰倒还真是给老道三面子！就『三郎
吉法师』这子如此招摇他们那帮却还能让他这样来到咱们美浓了！」

　　「那么主还动手么？就算是这个傻子带了这么多过来咱们也
可以等在佛堂动手！而且今即便是杀了他我想尾州的那帮家伙们不但不
会追究部分怕是还会弹冠相庆、为咱们道谢！更何况还有这么多铁砲
如果杀了这个吉法师那么这些铁砲不都是咱们的了？」

　　跪在道三旁边的猪子「兵助」高就急迫地对道三劝说道

　　听到猪子兵助如此盘算跪在道三右手旁的一个穿一袭蓝、明眸剑眉、
薄皓齿的年轻脸的神有些不淡定了：

　　「兵助恕十兵卫直言——您这个想法恐怕不妥！十兵卫先前向信长殿
和归蝶保证过信长殿的安危您若是执意杀了他损害了在十兵卫
的信用事如若招来尾张众攻我美浓的实给明招来麻烦得不
偿失！」

　　此便是斋藤道三的侄子、归蝶的表兄明智「十兵卫」光秀

　　「呀？十兵卫你答应过他跟归蝶么？那么老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
依旧站在窗前的瞭望着三郎一行的斋藤道三一边故意说着一边了自
己的光「就你看他那不伦不类的服、还有那盘着坐在马着甜瓜的
姿势一抬还能让看见他那黑的鸠鸠的衩——看着就让来！老
还真有点想等就在佛堂结果了这子！」

　　十兵卫听到这话之后惊失

　　因为起先他去帮道三去那古给三郎送请柬的时候先去见的并非三郎也
不是自己曾经一度垂涎的表归蝶而是坐落在那古城周围的豪族们：这里
有誓跟随三郎信长的也有表面臣从但是暗地里跟末森城甚至是清须城有联
系的——道三也算疼呵自己的这个侄子从美浓稻叶山城出发到那古这么点
距离换作一般比如一般的足轻、忍者、仆一般况给个一两百文
再比如猪子兵助、西村赤兵卫这种自己的信也不过六百文到八百文前如果
是自己周围能被自己当作把兄弟的家臣一般的路的盘缠也顶多给个二十贯、
三十贯钱而且这些通常就够了；而对于十兵卫道三则给了价值一百贯钱的散
碎银子还有可以在道三自己的老相识、津岛凑商座的座主堀田道空开在津岛和
田的「金两所」兑换出一百贯的钞票加一起就是两百贯钱

　　结果十兵卫到了尾张之后除了因为前一段时间清须城被三郎带放火烧
毁的清须城町之外整个尾张剩的地方被十兵卫给逛了个遍总共两百贯
钱被他得七七八八到最后差点都没路费回到美浓去不得已他又厚着脸皮
管堀田道空借了二十贯——部分的费都被他用来买了珍贵礼物送给了跟
三郎和那古城有关的所有豪强不少比如佐久间信盛、丹羽长秀、平手久秀
这样的就因为十兵卫出手方、送礼贵重、乐意给自己钱便对十兵卫评价
颇高——正应了明国的那句谚语作「拿手短」；到最后道三的
请柬还没送到、三郎和归蝶的面还没见到十兵卫就已经跟不少能够称兄道弟
了甚至都有怀疑他是不是想从美浓转投到那古来

　　「那我家主前去贵地浓州之事就全权拜托光秀殿了！」

　　对十兵卫纷纷夸奖的豪强们夸赞归夸赞而到了关键的事无论是出
于真心还是碍于自己的份礼数跟十兵卫最后一道别的时候都会这么嘱咐
一句——他们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好于表现的年轻所说的话到底在美浓够不
够分量；只不过这少年郎毕竟是美浓明智庄的少爷、又是国主斋藤道三的侄子
信任他概是没问题的

　　对于这样的委托十兵卫从来都很乐意买派：

　　「请阁放心有我明智十兵卫在贵君信长家命绝对无虞！
如若不然阁尽管到美浓明智庄索我项就是！」

　　——结果这可好十兵卫感觉道三这回是铁了心要杀织田信长

　　（那古该会有多少来管我要）

　　到底有多少会问他要十兵卫光顾着立碑、卖也没来得及查；

　　就算是退一万步说道三杀了信长之后直接打到尾张过去之后他接触结
过的那些豪族们在尾张归道三囊中之后一步就是出仕道三麾；即便
说此后十兵卫跟家算得是同僚了那么比如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平
手兄弟这帮家伙怕是也得想个一百种、一千种方法给光秀绊子

　　——所以也就是道三那句话说完之后概就两三柿饼的工十兵卫
连等信长落地、自己该往哪跑的去都想好了

　　「哈哈哈哈！」

　　见到侄子如此脸煞白道三仰眯眼笑了半——对于自己这个就好给
卖还好评的侄子道三太知道在尾张期间十兵卫会点啥了所以这会
他是故意吓唬十兵卫——随后重重一拍光秀的肩膀：「你放心吧臭子！
老还没昏聩到什么混蛋事都敢的地步！」

　　旋即道三转过又对信猪子兵助说道：

　　「兵助你的脑子可真是一筋！老知道你对我忠心但我又没说我
一定要杀了这子呐你看到了吗？在这个吉法师马前扛着铁砲的那个为
首的就是那个没戴斗笠、却扎了个马尾的那个跟吉法师和归蝶差不多的年轻
你看到了么？」

　　「见到了主这是谁？」

　　「这个就是纪伊国『杂贺崎』的少主、将会继承一代『杂贺孙市』之名
号的铃木重秀先前我让赤兵卫跟『杂贺崎』与『来寺』谈生意、买他们做的
铁砲的时候这子曾今跟他的父本代『孙市』铃木久太一起来过尾张
所以我见过你要是想抢他们的铁砲除了杀掉信长还必须掉杂贺众而
部分杂贺众又都是本愿寺的信徒动他们就相当于跟本愿寺一向宗为敌」

　　「这他们一向宗的怎么会站出来保护这个吉法师？」——实际
家仆出的猪子兵助确实有点脑子回不过来弯：他没想到这些自诩「佛家
居士」的一向宗信徒们其实也会为了钱而什么都——「不是说这个傻瓜向
来不喜欢佛家、还杀过叡山的和尚么？虽然叡山和本愿寺分分合合但是毕竟都
」

　　「所以我这位好婿可不是像你我看到的这么简单如果要是说他
爹跟老之间要是能有一个成为这之本列岛的霸主的话那肯定就是老
；但如果要说这子跟老之间要是能有一个成为本霸主那说不定
很可能是这子！」

　　果不其然等到在佛堂正式会面的时候原本发散、服邋遢的三郎
穿了一整洁朴素又不失规矩的乌帽狩；翁婿二见了面后也没聊什么太关
键正经的东西不过是相互寒暄问候一番并且道三表达了对平手政秀的悼念
之后斋藤与织田两家就是分座在佛祖两边享用斋饭

　　饭毕道三送走了三郎之后还不忘对猪子兵助说道：

　　「恐怕过不了多久我的子嗣们都要给那个『傻瓜』执缰坠蹬呐！」

　　话是道三对猪子兵助说的但在一旁的十兵卫却把这句话牢牢记住了

　　——转而一年就过去了

　　等到十兵卫再次见到三郎信长是在第二年也就是文二十三年的年初

　　前一年在三郎与道三会晤过后得知了消息的骏远三霸主今川义元登时有点
坐不住于是再次集结兵马准备朝向三河与尾张的边界推以图肃清三河境内
的尾张势和独立势为此于西三河知多半岛、尾张势中最家族
的信元开始将家族内仅存部分兵集结在三河首府冈崎城周围的重原城
和河城

　　然而区区一介家本无法与兼具骏河、远江、以及半部三河资源
的今川家对抗今川义元如果想要调动部队动辄几万甚至十几万军而
家撑了不过能拿出三五千已经是极限了

　　十一月份信元行备战和驻守、仅到了十二月份重原城就被今川家用
包围外加内应的方式攻灭重原城中的投降守将「给松平家」的当主松平
「越前守」忠广还利用威利的方式使得重原城西南边的寺本成倒戈仅剩
河城守；同时今川家还在重原城附近迅速建成了一座支城村木砦以
「村木-寺本-重原-鸣海-冈崎」连城成线的形式直接隔开了尾张与三河而如
果等到今川家整饬军备再次推到知多半岛的绪川城三河全境将彻底归今
川领

　　如此一来今川扑向并且吞并尾张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三郎决定集结部队向知多半岛出兵增援信元为此
三郎做了两件事：

　　第一自购两百担米粮并且自着马、派足轻打着「扬羽蝶」纹样
的旗帜前往末森城与林通胜和弟弟勘十郎「达成」会晤并且给了林通
胜一封笔信对自己即将出兵知多半岛、且需要末森城出出的况行了
说明——

　　毕竟即使勘十郎和三郎有点老不相往来的意思但是名义林通胜到现
在也是整个胜幡织田家的首席家老；而且家知道末森城这边物价高家三
郎信长又自拿出一批物资让末森城自己也好、拿去易来供末森城调控物
价也好随勘十郎或林通胜怎么使用都行；

　　并且自从勘十郎改了个十分不敬的名字、又贴了告示要求全尾州境内
不准有跟自己使用一样的家纹旗帜的命令之后三郎主动把自己居城的旗帜纹
样换成了「扬羽蝶」这说明三郎是给足了末森城面子、是让着勘十郎的；

　　见这向来混不吝、不着调的「傻瓜」如今把事做到这种地步一时间
林通胜也说不出来什么只好答应自己会跟刚从牢中释放出来的柴田胜家一起
再找勘十郎跟土田御前商量一会出兵帮助三郎；

　　而第二三郎则是派出已经成为自家「吏僚众」的前田玄以前去美浓稻叶
山请求援军——

　　「那么照贤婿总介殿的意思我美浓子弟兵该如何前往三河
？也要从田港渡海么？」

　　实际斋藤道三的心里也确实嘀咕：

　　首先就是道三要不要出兵：虽说现在斋藤跟胜幡织田两家是姻但是对
于美浓跟尾张的土豪们来讲这两家不过是休战中的仇敌在三郎跟归蝶定婚
约之前尾张平均每个手就至少有两条美浓的命而对于美浓亦是
如此；

　　况且美浓面是尾张但是左边是南近江的佐佐木六角家六角家一直以
来都跟今川家的关系还算过得去；美浓面是飞驼飞驼的南面三木家跟北近
江的守护佐佐木京极家属于同族而京极家又跟今川家关系也不差——毕竟这帮
都是室町幕府建立前的南北朝老豪族的后裔八辈子祖宗留来的；而飞
驒的北面江马家虽然说总算跟足利幕府一门脉、跟那帮南北朝遗老扯不关
系了但是好不江马家又跟甲信霸主武田家好而武田家自一代家督
武田信虎开始就跟今川结了姻、论辈分今川义元是武田信虎的婿信虎的
子武田晴信的正室三条则是由今川义元跟其寿桂尼做保媒让卿三
条权中纳言把嫁过去的；

　　论到这还不算完早在前年也就是文二十一年在今川义元的、
也就是晴信的去世之后在今川家首席军师太原雪斋的策划和斡旋义元
又把自己的嫁回了武田家让闺嫁给了自己的表兄、也就是晴信的长子武
田义信作为正室尔后在一年也就是去年晴信又把自己的一个嫁给
了原为今川家世仇的北条家之世子氏政而据说就在今年氏政的父、号称
「相模之狮」的北条氏康又要把自己的一个嫁给今川义元的子今川氏真——
如此一来这三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的「三国同盟」——这三家的联姻一时间
震动本列岛毕竟这可不是单纯的相互之间拜把子、相互之间认妯娌和连襟兄
弟而是甲斐、信浓、骏河、远江、三河、相模、伊豆与武藏之间、差不多有十
分之一到八分之一的扶桑之土地的资源整合

　　道三跟晴信虽然谈不有多但是美浓跟刚被武田整合没几年的信浓
之间一直于两家相互秋毫无的关系如果道三要是帮着三郎出兵攻打今川
那么势必会惹起武田的不满而此时此刻刚拔除了旧时代土岐氏影响没几年
的道三还不太想跟武田正面冲突；

　　其二说一千道一万美浓跟三河并不接壤唯独有点地方能凑的还有
高座山在那里矗立；并且愣绕过去也不行绕过去之后先是武田领、后是今川领
武田和今川两家是姻所以如果走陆路去攻打今川武田肯定要派兵阻拦截杀
恐怕到时候斋藤军势还没走到知多郡已经被杀没了；但是如果走海路、跟
着三郎信长渡海那就更完蛋：美浓地整个本概最中间的位置本不靠
海虽然河流湖泊倒是不少因此部分美浓的兵还都多多少少有点晕
船道三倒是愿意把部队送到尾张去支援但是这些援军的渡海之后战斗如何
即便为国主的道三也不敢保准

　　「怪僧没有把话说清楚请恕罪——禀山城守我家主说请岳丈
山城守派兵是要帮忙驻防那古城我家主认为此一战诚然困难但
难不在今川而在清须如果道三殿能够帮忙守住那古城我家主便可
高枕无忧」

　　「啥？」

　　玄以此言一出稻叶山城主殿满堂皆是瞠目结

　　就连自诩这辈子见过世面的斋藤道三也有点傻了

　　（噫！我的宝贝信球龟婿！你这瞪的脑子合计嘛？）

　　——也不怪别因为在这个时代真没听说过敢把自己的居城让别来帮
忙驻守的即便对方是自己盟友、是自己的老丈对平常的名领主而言甚
至就算是父子兄弟都不敢这么做：趁着自己外出自家兄弟夺了自己城池、自
己子不让父回去并且还放逐了爹这种事实在是太多太寻常了美浓隔壁
的甲斐、信浓的国主武田晴信不就这么过么

　　「我问你玄以和尚你家主就不怕我趁着他在前线的时候我派
把他的那古城夺了么？——那可是你家老主织田信秀豁出去命拿来的宝
贝城池！三郎就这么放心让我派兵帮着他驻军？」

　　「我家主说了：他相信岳父道三是个豪杰如果岳父道三真看
了那古城会直接派打过来」

　　玄以平静地说道

　　这句普通的奉承没把道三说开心而惹得坐在道三两旁的那个八字胡老
虎髯、稀眉细眼睛的得鄙夷地笑了起来——这家伙便是斋藤家的笔家
老具有「豪将」之称、与号称「仁将」的氏家直元、号称「谋将」的安藤守就
合成「西美浓三众」、且为三众之首的稻叶良通：

　　「哈哈哈！新九郎你听见了吧？你婿夸你是个光明磊落『豪杰』？」

　　「呵呵是在夸我么？良通兄弟老怎么听着这话感觉像是骂我？」

　　「哈哈哈哈」美浓众豪强又是一阵哄堂笑

　　「喂还俗和尚！那『傻瓜』难道没听过我家浓州新九郎可有两个贺
号么？其一作『蝮蛇』其二作『国盗』！」稻叶良通笑得更欢之后一拍
面前的地板站起踩在榻榻米指着前田玄以喝道

　　——实际良通自己也是个「还俗和尚」到现在美浓的百姓们还是更乐
意称呼他为「稻叶一铁」而不是「良通」或者其他的官职通称他这
么对前田玄以呼实属跛子骂少的、哑巴骂聋子纯粹是为了吓唬罢
了

　　「良通殿稍安勿躁僧还没把话说完——我家主还说：若是山城守殿
此番当真想要部偷袭了那古那也是该当如此；那么如果是这样过后
道三殿您仍乐意认我家主为婿那么他今后给您鞍前马后服侍您却不
是不可以；假如过后山城守殿想要了我家主的命他当即就抹了脖子、赴
即是可无论如何今番出兵三河知多郡是必行之事：其一此番乃是报当年
鸣海城之仇我家主说生而为、丈立于地之间不得不报！其二三
河家于老主信秀多年对老主也是尊敬有加老主于豆坂两次
战家也是浴相助此番家正危急存亡之秋若我那古不出兵
则枉费了家一片赤诚之心！为了报答家就算是我那古仅有一兵一卒
我家主亦往矣！」

　　这番话补之后坐在主殿内的斋藤道三倒吸一随即呼三声：「好
！好！好！玄以殿你且等着！我这就召集各家、备齐粮草军马！待我收拾
好了美浓子弟兵即刻出发！」随后道三扫视群臣后抬手一挥：「安藤道足兄
弟还有你十兵卫且随我来！」

　　——这敢好三郎只不过是求自己的岳父帮着自己守城而已退一万步说
就算是最后三郎失败了、那古被今川吞并了如果过后武田或者今川扯着美浓
的领问怎么回事道三也好说自己不过是帮婿守城而已过后还有继续发展、
继续对远江和信浓徐徐图之的机会；

　　而且三郎这子可以有义也有志斋藤道三表面笑而不语实际
他心里要乐开了——他这辈子确实一肚子、没拉过几泡好屎但是从他
年轻时候到现在最欣赏也最不会坑害的就是有任侠之心、讲究江湖义的
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遇到这么一个后生仔、而这个后生还是自己的婿！！

　　（嘿！吉法师这子还真不赖歹！中！中！中！他现在能这么对那个什么狗
家够意思那将来也能对我美浓、对我斋藤家够意思！啧！归蝶这丫真
是嫁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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